翻开这两年的报章，总是有很多老人与猫猫狗狗的故事赚尽人们的眼泪，这些小动物，温柔、忠诚、可爱，和善良的老人们彼此爱护。在这些故事里，没有煽情的语言，没有新奇的情节，只有老人与猫之间单纯而朴素的情感。
      退休教授孙老，很幸运的在北京城中拥有一个小小的独院，小院里花草芳菲、书香氤氲。孙老终身未娶，但他的晚年生活并没有想像中的孤单。
      一排北房的廊檐下，整齐地摆放着一长溜大大小小的纸箱、木箱、塑料泡沫箱，里面垫着干净的棉垫，廊柱下码了一圈的大瓷碗，孙老依次冲洗干净，有的倒进清水，有的放入褐色的大颗粒物。忙活完了，孙老看看天色说：“等天擦黑了，这群小家伙们就该回来了。玩了一天，进门就得吃，不早备上啊，回来还不乐意呢。”
      一位和流浪猫相依为命的老人
      说话间花草丛中一阵骚动，露出了一张萌萌的小脸，黄白相间的圆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警惕地看着记者这个外来人，不肯出来。孙老招呼它：“快来，这是客人不用怕。”这个小家伙还没现身，院墙边的木梯上传来轻柔的一声“喵！”记者抬头一看吓了一跳，一只通身乌黑发亮的大猫正瞪着两只绿色的大眼睛窥视着院里，形象与发出的叫声真是大相径庭。孙老抬头看着黑猫说：“这只还真没见过，应该也是流浪猫，听着信儿来的吧。”随后冲大黑猫招手：“来吧，下来吃点东西喝点水，没处去就在这安家吧。”
      这时，三三两两的猫咪们有的从邻院的房顶上走来，有的从院门上的小方洞钻进来，还有先前就藏在大大小小箱子里的都集中到几个大瓷碗边大快朵颐，原来那里面放的是猫粮。
      十年前，孙老就开始收养附近这一带的流浪猫。“当年我刚退休，那天我正坐在这廊子下看报纸，就觉得脚边上怎么毛茸茸的，低头一看，是只黄猫，长得可漂亮了，就是脏得不像个样。它两只眼睛看着我，那眼神可怜着呐，我赶紧上厨房给它拿了根火腿肠，这小家伙吃的都快噎着了，一看就是饿得不行了。我又回屋找了个纸盒子，垫上了条旧枕巾，放在廊檐下边，这小猫真是聪明，吃饱了伸个懒腰还真就钻进去睡觉了。”孙老讲起最初与猫咪的渊源：“这小家伙从此就在我这儿扎下根了，会招人喜欢着呢，从不进屋，就在这院里玩儿，白天我要在院里它就在我脚边趴着，我要进屋去，它就在屋门口守着。可我就是有点奇怪，这猫身上那么瘦，怎么单是肚子那么胖呢？当时我也没多想。直到一星期后，我喂它吃饭，招呼它也不出来就在箱子里卧着，我寻思是不是病了？过去一看，嘿哟，它身边睡着四只小猫，还没巴掌大呢。”提起新生的小猫，孙老的眼里放着光彩：“我当时兴奋的呀，都有点手忙脚乱了，第一个念头就是得给它们补充营养，不能凑合了。我赶紧上街去，得去宠物医院咨询下，怎么照顾它们。这可是添丁进口呀。”
      打宠物医生那里，孙老买来了哺乳期猫粮和幼猫配方猫粮，知道了小奶猫半年后是成猫了，那时才算是真正的成活。看着小奶猫在妈妈的哺育下一天一天的变化，先是睁开了眼睛，蓝蓝的，那是幼猫眼睛的蓝膜还没褪去，视力发育还不健全。看着奶猫颤颤巍巍试着站起来，看着它们第一次见到猫粮时的好奇神情……孙老别提有多快乐了：“小猫真是活泼，天儿好的时候啊，我就坐在院里，看着它们闹腾着玩，一看能看一上午。从那以后，我就不出远门了，我婉言谢绝了所有去外地讲课的邀请，因为走远了我不放心它们，这日子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喽。我的退休工资不低，就算没有额外收入，怎么也够我和它们吃喝的了。”
      冬天，孙老买来大块的厚海绵垫在窝里，外面再盖上厚厚的棉被套，照顾它们温暖过冬。立春，撤掉外面的被套，保留垫子，让它们冷热适中。夏天，撤掉海绵垫子，保证它们清凉度夏。就这样周而复始，冷暖周全。
      时光荏苒，猫咪和孙老互为陪伴，十年过去，孙老的猫咪队伍已经壮大到了29只，孙老的纸箱也从一只壮大为一长溜了。有繁育出来的后代，也有附近闻风而来的流浪猫，“当年第一只来的小黄猫前年走了，老死的。它先是不爱动，整天就在窝里趴着，不再飞檐走壁的出去玩了，我想着它是老了，也好，就天天跟我就伴儿吧。后来不吃不喝了，我觉得不对劲了，就带它到宠物医院去了一趟，医生说，快不行了，各个器官都衰竭了。那几天我白天就不出门地陪着它，晚上都睡不踏实，一宿出来看它两回。可没几天后，早晨我出来一看，窝空了。宠物医生早就跟我说过，猫但凡有条件，都不会死在家里。可我觉得它这是怕我看着它咽气心里难受，挣扎着给自己找身后之地去了。它和我做了7年的伴儿，留给了我这么多猫子猫孙陪着我。那段时间我走遍了附近的大街小巷，问遍了周围的邻居，连收垃圾的环卫工人都问遍了，也没找到它的尸体。”提起第一只来到自己身边，也是第一只离开自己的小黄猫，孙老有些动容：“凡事都有第一次，这么多年了，这些小家伙们来来走走的我也经历了好多次了，让我欣慰的是它们在有生的日子跟我做伴儿，我快乐他们也快乐。我的学生来看我时，也都喜欢我的猫，我也送养过几只给他们。我总给学生讲，动物也是一个生命个体，但凡是生命，就是尊贵的，就应该尊重。我收留这些猫，并不完全是为了解闷，是因为人越老，越能感觉到生命的尊贵，越学会善待生命。今天记者你来了，我同样要给你这样讲，目的是希望通过媒体，能把善待生命的理念更好地传播。我只有一个嫡亲侄女，也是个好心眼的闺女，每次来看我的时候，都给小猫们买吃的。将来我这小院她是唯一继承人，我早跟她说了，别的要求我没有，只一样，她得接我的班，照顾好这些小家伙，只要小院还在，它们的安乐窝就永远在。”
      在善意里找回了存在感
      从纺织系统退下来的张阿姨，家住天津，今年52岁，身体看着比有些年轻人都硬朗。“忙忙叨叨了一辈子，我就一个闺女，退休后我本打算给她带孩子，可小外孙一出生，人家奶奶就接了过去，我还真伸不上手。那段日子闲得我啊，心里不是个味儿，差点得了那个时髦病——抑郁症。”性格爽快的张阿姨提起这个话碴，自己先笑出了声。是什么在时髦病的边缘挽救了张阿姨呢？“还不是我的这一群‘猫小孩’。”
      两年前的夏天，天下着雨，张阿姨一早下楼买早点，路边车位上倒出一辆汽车。“我就这么顺着一看，那车底下是什么呀？小孩扔掉的毛绒玩具？这玩具怎么还会眨眼？我再一看，是只小奶猫，躲在车底下避雨呢。”车走了，小奶猫淋在雨里，可怜巴巴地看着张阿姨。“我过去想把它抱起来，结果一看，这黄白的小花猫后边还有一只黑白的小花猫呢。一看就是一窝的，长得一样。我当时早点也没买，就把这俩小东西捡回了家。”因为心生怜悯，张阿姨开始了她的养猫生涯。
      “这俩小猫还算养得顺当，真正把我训练成宠物赤脚医生的，是后来的那只。”一次张阿姨去宠物市场买猫粮，市场路边围着一圈人，爱热闹的她上前一看，里面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小奶猫，眼睛肿得睁不开，浑身毛脱得一块一块的。“听围观的人说，是猫贩子扔在这的，看它病了，不舍得花钱给它治就扔了。因为家里养猫，就特别看不得猫受罪。顾不得脏我就把它抱起来，先带到兽医站看看再说吧。”张阿姨家的社区兽医站有个规定，但凡是流浪动物就医，医药费一律减半，这也是对收养流浪动物的一个支持。
      “医生说这只小猫得的是鼻支气管炎外带猫癣，为了避免传染，我家的三居室专门辟出一间让它养病。每天我带着它去医院打针、雾化，回来还得一天四次喷猫癣药，每周还得药浴。给它治病一个疗程我就花了1000多块，这还是打折的。闺女跟我说，宠物用品市场里有卖兽药的，比医院便宜多了。看看医生开的药方去那里买就行。我就留心请教大夫，看注射和雾化的药是什么，配比是多少。我拿着药方和外用药的盒子到市场一看，还真是每样都有，价格便宜得我都没想到。我花200块买了一台雾化机，所有药加一块都不到100块钱。皮下注射也难不倒我，我母亲生前有糖尿病，我为她注射胰岛素那么多年，早就练出这门手艺了。就这样，我自己又给小猫治疗了一个多疗程，直到痊愈。”
      现在张阿姨家已经收养了7只猫，说来也怪，除了前两只，后5只都是捡回来的病猫，有了医疗与护理经验的张阿姨可是今非昔比了。“猫的常见病也就是这几种，鼻支、猫癣、口炎，我都遇上了。现在邻居、朋友家的猫有个不舒服都先打电话问我呢。”张阿姨掩饰不住地自豪：“我们都是普通的退休工人，日子过得节俭，所以遇事就爱算计，怎么能少花钱怎么来。每次我去别人家帮猫打针我老伴都笑我，老了老了，还成了赤脚医生，发挥余热去了。这话还真说到点子上了，我还真觉得自己从一个没用的退休老太太变成了个特别有用的人了。除了做节育手术和肌肉注射疫苗，现在我们家猫没意外的话都不用进医院了。”
      失去存在感，感觉自己不再被需要一直是困扰老年人的一个心理问题，张阿姨藉着流浪猫的机缘，不但在自己身上破了这个题，还激励起了更大的学习热情。“流浪的小可怜太多了，我怎么收养得过来呢？姑爷给我出了个好主意，教我学会了微信。我把小猫的照片发在微信上，一方面劝大家对宠物要负责任，不要随便说扔就扔，再有就是为那些出钱送流浪动物做绝育手术的年轻人们点赞。我这人就是现实，我觉得生活不幸福何必还要不停繁殖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通过微信，成功送养出去了6只小猫。现在留在我家里的，除了最早的两只舍不得，剩下的都是小时候得过病需要精心养的，送出去我也不放心。”
      张阿姨的微信可谓功不可没，不但为流浪的小猫找到爱它们的主人，还同时负有监管的职能。“小猫送出去我可不是就不管了，我和领养人保持着微信联系，我得知道我送出去的猫孩子过得好不好，要是不好我还接回来。一个小伙子从我这抱走了一只小灰猫，也就半年吧，小伙子说他要出国了，小猫带不走一时也找不着下家，我就让他赶快给我抱回来了。小伙子送猫回来时给带了一大堆好吃的，他说抱回我这他也就能放心出国了，还说小猫碰见我是它的幸运。”张阿姨的话说得很朴实：“一听见有虐待动物的事我心里就特难受，怎么有的人心就这么狠呢？猫啊狗啊它们也是一条命啊。我出不起太多钱去救这些无家可归的小东西，所以我就出把力气吧，我今年才50出头，往后日子还长呢，能救一个是一个。虽然我挺怕自己闲下来的，可我倒是真心希望能有一天小动物们都不再流浪，不用我操心了。”
      后记
      本来还有第三位采访对象退休中学语文老师刘阿姨，她一直用自己的退休工资担负着喂养小区里的流浪猫及育龄猫的绝育手术费用。两年前刘阿姨因罹患癌症经济吃紧，小区里的年轻人受其感召，自发负担猫粮及手术费用，但流浪猫的日常照护喂养仍由刘阿姨继续。
      目前，刘阿姨因旧病复发住院化疗，情况不是很好，采访只能作罢。但记者收到了刘阿姨发来的短信：“人到了生命的暮年，就更懂得了生命的可贵，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多希望这次我还能走出医院，继续照护这些可爱的小生命，直到生命的尽头。”